第十章 明白(第1页)
这件事,萧珣怎么可能忘记。 意气风发势如破竹,京城唾手可得,却一眨眼沦为阶下囚。。 "世子。"宁昆声音哑涩,"王爷是为了你啊,你当时被挟持,王爷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萧珣没有接他的话,看着窗外的浓绿,这书房是按照他在中山王府的书房布置的,就连窗外的景色也是一样。 "我从生下来,就秉承了父王的志向,重回京城,拿下皇位。" "父王腿残,又被朝廷监控,我替父王奔波在外,征召蓄养兵马。" "我是父王的腿脚手眼,父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父王所愿。" "怎么就在即将成功的一刻,父王为了我,就放弃了" "那先前的我,岂不是一场笑话" 听到这里,宁昆再次道:"世子对王爷来说,是——" "就算我被抓,也并不是这件事就无解了。"萧珣打断他,"这一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父王,那种情况下该怎么做。" 他转过身看着宁昆。 "那种情况下有千万种办法,可以救我,或者干脆就让我死。" "不管是救我还是我死了,都不能阻止父王进京。" "父王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结束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阻止了父王" 宁昆抬起头:"世子,你也说了,这只是阻止,并不是断绝,一切还能继续,王爷相信你和他一样,都能等得。" 萧珣道:"我能等啊。"他笑了笑,"以前父王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当然, 我现在也是, 只是如今我困在京城,不与外界相通,我想能清醒地等。" 清醒地, 他要什么样的清醒呢宁昆默然。 "我知道你怕自己说错了话,伤了我和父王的感情, 其实你想多了。"萧珣轻声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 跟宁先生说什么没有关系,你说或者不说, 也无关紧要。" 他拿起桌上的礼单摆了摆。 "是我执念了,非要听个明白,宁先生不用为难了, 不用说了。" 宁昆看着萧珣, 世子一如先前温润如玉, 脸上也带着笑, 但到底是不一样了,被关在驿所, 虽然不是暗无天日的牢房,但又有什么区别呢 宛如被剪掉翅膀的鸟儿,眉眼落寞。 他再三追问, 可见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自己不说, 反而更让他想多—— "还有,多谢宁先生亲自来一趟。"萧珣又道, "你被父王重用事务繁忙,我听说父王还打算让你教授二弟, 以后这些事,让下人们来就行了,你不用特意来。" 宁昆哪里受的住这两句话,上前一步急道:"世子,宁昆是你的先生,只会是你一人的。" 萧珣笑了笑:"世上哪有什么永远,宁先生别这么在意, 我不在父王身边,你把二弟教好,让他将来别再犯我这样的失误。" 宁昆心里长叹一声,话都这份上了, 他要是再不说,跟世子就真的恩断义绝了。 "这件事不是世子失误。"他低声说,"我回去之后,打听到了,当时楚昭也暗藏了兵马来要挟王爷,说除了杀了世子,也要杀了王爷,杀了王府所有人,所以,王爷觉得不能冒险。" 说到这里,他又忙急急解释。 "这件事,根本原因是因为我们疏忽了楚昭暗藏的人手,我们只想到谢氏这些世家如果势大,谁能想到一个卫将军之女,除了龙威军,竟然也养私兵——" 他后边说什么,萧珣已经不在意了,只听到那句楚昭暗藏兵马威胁杀了王爷就释然了。 就是说嘛,父王怎么会仅仅因为他受了威胁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 原来是父王受了威胁啊。 萧珣笑了。 "原来如此,楚昭真是深藏不露。"他说,长叹一声,"如果早知道楚氏也有私藏人马,我不会让楚岚一家这么轻易接近我,不,一开始我就不会去楚家见楚岚,而是在萧羽进城的时候就除掉了。" 话题转开了宁昆忙点头:"是,是,就是这样,还是我们小瞧了楚岺——" "是小瞧了楚昭。"萧珣说。 宁昆不由想到了先前,说:"世子对楚昭一直很推崇啊。"又点点头,"楚昭的确厉害,虽然没有了楚岺,她还是把这个皇后坐稳了。" 萧珣看着窗外,关在驿所里,他并非真的与世隔绝,父王在京城也藏着很多人手可用。 他知道那女孩儿回京的时候是多么热闹,知道太傅邓弈对皇后言听计从,知道谢燕芳对皇后极其呵护,呵护到谢氏女眷远离京城,不让皇帝心中有皇后外的其他女性亲眷。 这一切是那女孩子自己挣来的。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萧珣回想,只能想到最初在河边初见,水里是看不清的,救起后,他也懒得多看一眼。 "如果知道她这么厉害。"萧珣笑道,"当时我就把她留在中山王府了。" 那个时候,不止这女孩儿弱小,邓弈也只是个令丞,宁昆叹息说:"何止留下,直接杀了他们,谁又能奈何。" 可惜啊可惜,宁昆要再说什么,萧珣结束了这个话题。 "所以这件事就是我的失误。"他神情遗憾,"我被关在这里真是怨不得别人。" 宁昆忙道:"世子别这么说,王爷心里也很自责,但王爷说了,只要人活着就还有机会。" 萧珣一笑:"让父王放心,我都明白。" 宁昆端详他的面容,世子脸上的确有遗憾,但没有了先前的黯然,所以就算知道王爷当时也被要挟,在世子心中敌人该怨恨的还是楚昭。 本就是这样,王爷也没办法,一切都是因为楚昭。 世子想开了就好。 "我会告诉王爷。"他点点头,又满是关切和难过,"不管世子多么能苦中作乐,也不管送来多少金银珠宝家具摆设,都解不了王爷心里牵挂世子,世子您住在京城这座囚笼,王爷在中山郡亦是心困牢笼,还请世子多多忍耐,熬过这段苦日子。" 萧珣含笑点头:"我知道,我都懂,俗话说的病在儿身痛在娘心,你先去歇息,我给父王写信说点笑话让他开心,你带回去给他看。" 宁昆应声是:"那我先去洗漱。" "去吧,你自己照顾自己吧。"萧珣道,"别指望铁英。" 宁昆笑道:"哪里敢劳烦他。"说罢告退而去。 室内恢复了安静,萧珣站在桌案前,并没有去提笔写字,而是伸手从桌案上的画瓶中拿出一画轴展开。 这是一张山水画,萧珣端详这幅画,伸手从边缘揭开,这张山水画竟然有两层—— 一层揭开,露出其下一层,这是一张明黄色的圣旨。 萧珣安静地看着圣旨,一遍又一遍,脸上没有笑意,眼底云雾弥散,阴冷森寒。 "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但你也不能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慢慢说,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我也是有脸有皮有骨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