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同行（第1页）

吃过饭后，一班的科任老师就先行离开，把这个夜晚留给重获自由的年轻人，一些有事和住得远的同学也先走了。江童本来也想回去，晚上九点有最后一趟回小镇的公交。蒋南隅委屈巴巴地拉住她不让走，要江童跟着大家玩，晚上可以睡在她家，两人还能一起聊天。班长点了第一首歌，同学们自发地大合唱起来，一班的第一次合唱也是这首歌。那时江童还很拘谨，站在台上听着伴奏不敢出声，苏嘉淮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台下的同学默契加入，那个场景一直清晰地留在她的脑海。如今的江童被蒋南隅递过来麦克风时，也能笑着跟唱。她想既然注定要分开，那起码要在离别的时候感觉幸福一点吧。苏嘉淮被吴鸣拉着和男生们在玩骰子，旁边摆着好几杯啤酒，刚成年不久的他们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大人才能做的事情。吴鸣已经连喝好几回，苏嘉淮愣是没碰过酒杯，他开始耍赖拿着酒往苏嘉淮嘴里灌，两人闹作一团。江童在一班第一次见到苏嘉淮，那时她只是惊艳于童年朋友长成帅气的少年，欣喜于缘分让他们再次成为同桌。润物细无声，苏嘉淮以他独特的温柔陪伴江童度过无数时光，可爱的卡通小人见证着苏嘉淮的贴心问候，字迹工整专门为江童写的数理笔记知道他的认真和用心，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帅气的小太阳，至少江童不能。苏嘉淮听到江童的歌声时停止了打闹，安静地坐下隔着人群望向她。江童总是说自己五音不全，从来不会在大家面前主动唱歌，最多会在熟悉的三三两两小组面前跟着哼哼旋律。这首歌她唱得很熟练，像是唱过很多遍，苏嘉淮很喜欢听江童对自己碎碎念，清脆悦耳，会让他变得柔和平静。这首歌有点悲伤，但是江童唱到最后的时候一脸认真，像是在虔诚地许愿。只求命运带你去一段全新的旅程，往幸福的天涯飞奔……最后一句歌词江童没有唱，她想起了一个人。那是自苏嘉淮转学后她自以为最好的朋友，她们一起度过了快乐的六年级。在毕业纪念册上江童看到她写的留言，偌大纸张只有一句话：请忘了我。然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这句话对当时的江童伤害很深，那么亲密无间的好友转眼就成为陌生人，大人总说小孩子的话不需要当真，但是当年的她们单纯地相信着诺言。她在成长过程渐渐明白大人的话，但她仍记得十二岁的江童的难过，不是时间治愈伤口，只是十三岁及以后的江童觉得不重要了。江童从来没那么迫切地希望让一个人把自己遗忘，自己终究只是一个过路人，希望他会遇到一个和他一样优秀的人，希望他人生的下一段旅程更加丰盛。但她是个懦弱的胆小鬼，连这句话都不敢对他说出口，只敢偷偷借着歌词表达。她希望他明白，也不希望他明白，人就是奇怪又复杂的生物。苏嘉淮莫名地难过，仿佛好像他要失去什么东西了。但江童唱完立马和蒋南隅比赛，吃起桌上的酸辣黄瓜，两人还被辣到张着嘴巴，用手轻轻地扇风，苏嘉淮又觉得那种难过成为了错觉。这黄瓜是戴宇聪跟服务员要的特辣，江童猛灌几口冰可乐才缓过来。她唱歌的时候感觉眼眶湿湿的，虽然也没人注意，她还是吃了几口辣黄瓜，被辣到流眼泪，现在就算被人发现也不用担心。戴宇聪连喝几杯后实在不想喝了，拿出他一早准备好的扑克牌：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众人纷纷嫌弃无聊，苏嘉淮突然出声：算我一个。于是，房间中间那张长桌被一群人围住了。戴宇聪拿出红桃牌加大小王一共十五张牌，他们十个人抽牌比大小，牌面数字最大的人可以提问牌面最小的人。戴宇聪背着他们在身后洗牌，往桌上一放的时候就迅速被摸空。蒋南隅第一轮就抽到红桃A，班长问得中规中矩，让她说一件现在想起还能尴尬到头皮发麻的糗事。蒋南隅乐了，她还真有。小时候过年，我偷偷喝了一杯姥姥的自制高粱酒，然后满屋子疯跑，把姥爷藏的私房钱一个不落全翻出来，姥爷的脸拉得老长。我还不知天高地厚醉蒙了头，兴奋地把舅舅床底下珍藏的那箱美女写真搬出来，大人们的脸比我还红。年少不经事的我还告诉他们，我知道一个超大的秘密，我妈和我爸晚上背着我偷偷亲嘴，我今晚要和我妈睡，我要拆散他们。最后我唱着太阳当空照就往外跑，说要去上学。《上学歌》现在是我每年的固定表演节目。蒋南隅说完喝了口水：果然说出来还是尴尬，但是听的人会陪我一起尴尬，这么想就好多了。江童就坐在她旁边，不敢笑得太大声。第二轮吴鸣原本抽了一张，他还没翻开，又换了一张，一看红桃6，想着好像还行，应该还会有人比他小。然而游戏之神选中了他，每一个人都比他大，吴鸣选了大冒险。戴宇聪又拿出一副惩罚牌，让他随机抽惩罚。吴鸣抽了一张，是选择左边第一位白色衣服女生拥抱十秒钟。吴鸣左边是蒋南隅，她穿了卡其色，再旁边是江童穿着红色。他站起来看了一圈，终于看到有白色衣服的女生了，他对这张娃娃脸有印象。他走到女生旁边礼貌询问，得到允许的时候，他双手环住但其实没有碰到陈诗雨，看到倒计时为零就迅速放开了。陈诗雨脸红着坐下，仍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第三轮抽到最小牌面的是韩月，江童抽到了大王。江童想了一会，问她：你做过最勇敢的事情是什么江童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做过什么勇敢的事，她总是小心翼翼地遵循着规则，守在自己的安全区。她连自行车下坡都是先握紧刹车，有时候她会羡慕那些加速下坡然后松手的人，因为他们看起来像在享受快乐。韩月回答得很认真：我高一的时候喜欢一个明星，因为他在两国活动发展，于是我学会了这两个国家的语言，还自学了视频剪辑技能。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一个人坐着跨国飞机去了他的签售会，我终于能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谢谢他，也谢谢喜欢他的自己，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韩月说起这些的时候仍激动不已，偶像的力量让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在偶像闪闪发光的同时，自己也成为优秀的人。后面抽中的两轮是男生，分享了一波校园八卦。女生们兴趣不是很大。苏嘉淮的红桃A亮出来时，大家的眼睛都亮了。其他原本没玩游戏的同学都走过来围观。韩月激动地握着自己手中的扑克牌，控制了一下激动的心才说：你有喜欢的人吗苏嘉淮肯定地回答：嗯。众人一阵惊呼。是我们认识的吗有个女生紧接着问道。苏嘉淮笑了笑没回答，但也没否认。等到大家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声音：认识，我在等她长大。但也很快了。苏嘉淮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江童上，看着她听到这句话时耳朵悄悄红了起来，脸上也泛起红晕。她今天穿着背带裤，里面是红色的卡通T恤，扎着丸子头，很可爱。就在众人猜测时，房间突然一片漆黑，有人被吓得叫起来。大家玩游戏的心情被冲散，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光亮起来的时候淡定了不少。江童现在已经很习惯处于黑暗中，她甚至有点庆幸，这样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苏嘉淮被提问时，江童根本不敢往那边看，她低着头实际认真地听他的回答。认识，说明是同学，等她长大，说明可能未成年，江童在那一刻居然想到了自己，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突如其来的黑暗反而让江童冷静下来，苏嘉淮阳光开朗，从小生活在有爱的家庭，他喜欢的应该会是同样明媚灿烂的女子。她突然有一个惊人的想法，蒋南隅和苏嘉淮确实很般配。蒋南隅是他们之中最小的，吴鸣二月生日，苏嘉淮三月，江童在六月，蒋南隅在盛夏七月。刚才害怕吗江童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了苏嘉淮的声音。江童摇了摇头，这时室内的灯也亮起来。服务员匆匆而来向他们解释，刚才跳闸导致短暂停电，为了表示歉意，今晚消费七折并会送上一个免费果盘。一班同学玩得差不多又突然受到惊吓，纷纷表示回去。凌晨十二点多，路上基本没有车，偶有几辆出现又很快离开。江童他们四个人就在路灯的照耀下，慢慢地往回走。蒋南隅看着地面上的影子，拉着江童一起在头顶比心。她拍了一张照片后，看了眼两男生正双手插兜站在旁边：行吧，你俩也来。吴鸣立马乐呵呵地伸手要和苏嘉淮比心，苏嘉淮推了他一把表示嫌弃，但最后还是认真配合。四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宽阔人行道摆着各种搞怪影子造型，晚风也吹得格外温柔，树枝摇曳，似乎在因为他们的欢声笑语起舞。江童想起了小时候在外婆家，门口就是一条大马路，老人家睡得早，她睡不着就搬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那条路没有红绿灯和监控，晚上人少，来往的车辆都会开得飞快，留下一排车尾气和难闻的汽油味。江童对此无能为力，只好拿着把扫帚胡乱比划，她以为自己会像电视上的扫地僧一样练成绝世武功，以后就可以行侠仗义。小时候懵懂单纯，但也容易快乐和满足。江童，你看我和苏嘉淮这样像不像金鹏展翅。吴鸣和苏嘉淮对称式地稍微弯曲抬起一条腿，手臂高高上扬，四指弯曲向下。我看你俩像雕。蒋南隅看着地上的影子笑弯了腰。江童也四指弯曲往影子边上戳了戳，苏嘉淮也跟着动起来，地上的影子有点像小鸡互啄。两人互啄着，吴鸣一下子没站稳往苏嘉淮身上倒。苏嘉淮也踉踉跄跄的，江童及时伸出手，给了他一个支撑点。苏嘉淮站稳后，手仍握着江童。江童伸回手，突然笑了起来：感觉我们今晚有点幼稚了。蒋南隅扑哧一笑：是他俩返老还童了，我们两还是未成年。吴鸣在背后悄悄向她俩做了一个发送动感光波手势，苏嘉淮佯装抬腿要踢他，吴鸣哇哇哇地向前跑：呜呜呜，苏嘉淮你不爱我了，你要打我。也许不管什么样的年纪，偶尔的童心总会让人快乐一点。反正快乐不易，能拥有开心一刻是一刻。凌晨三点半，江童看了一眼手机。她依然没有睡着，蒋南隅睡在她旁边，睡得一脸恬静。也许是今晚偷来的快乐太多，让她有了点勇气打开从五月第一次请假后就没看过的企鹅号。一开始三三两两小组群里都在问江童怎么突然请假了，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后，这个群聊再也没有出现过新消息。他们都默契地知道缺少一个人的三三两两，并不完整。吴鸣给她发的多是两次请假期间一班发生的各种有趣事情，江童在学校的日子他一般都直接有话说话，虽然江童那个时候不太爱说话了，他仍乐此不疲。吴鸣在端午节晚上的时候发了祝福，并偷偷告诉江童，蒋南隅在晚饭连吃三碗饭撑到消化不良了。最后一条是昨天中午提醒江童参加毕业聚会。蒋南隅喜欢给江童发每天吃了什么，三楼小炒出了好几道新款菜式，可惜江童一直到毕业都没吃过。五月底江童请假的那几天，蒋南隅说没有江童在身边一起啃鸭头总感觉快乐少了一半。蒋南隅还说她不在苏嘉淮的话也少了很多，每天在给江童整理各科卷子和笔记。端午节那天赵之湘和吴鸣妈妈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两家人一起吃饭，蒋南隅吃多了被吴鸣嘲笑。最后一条同样是是昨天中午提醒江童参加毕业聚会。看着这些文字，鲜活的画面出现在江童脑海，如同她也经历了一遍。这是她的朋友们，不愿意让她错过的岁月。江童终于鼓起勇气点开了苏嘉淮的私聊。苏嘉淮只发一句话江童晚安，好眠无梦，但是他发了很多条。从昨天开始往上翻了很久才翻到第一次请假，每一天苏嘉淮都在给她发消息，在每一个江童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夜晚，苏嘉淮都在祝她睡得安好。苏嘉淮给她发的最新一条消息来自凌晨两点，他们四个刚告别没多久。在这个不眠的夜晚，江童依旧收到了苏嘉淮的祝福：江童晚安，好眠无梦。——【苏嘉淮日记节选】54她会知道，我喜欢她吧。